人文這塊浮木

 

親愛的妳:

在眾多的留言中,看到你的困惑:

 

安媽咪您好~有幸看到您關於人文的文章,原本對於人文適性的教學很興趣,在去年參觀學校之後也下定決心,等小孩要念書時要帶著小孩搬到頭城,無奈看到現在人文的亂象,也讓我卻步了,現在的人文是適性??還是隨興??((隨上頭高興啊??)),想請教安媽咪的看法,現在的人文到底還適合去念嗎??

 

很難過看到各位家長們的文章及留言. 原本打算讓小孩入學人文, 但卻發現...學校爭議不少. 而近日也前去參加班親會了. 心情很複雜.唉~

 

對於妳的留言,我該如何回答?

人文裡的老師又會如何回答?

 

曾經我是熱誠推薦人文的家長。安安入娃娃國那年(G1),我是班級家長總召,認真參加學校開會、每學期舉辦家庭日、協助連絡家長/學校事宜、還為了替學校募款寫信給家長並打電話給家長請求協助募款。而那年我自己也正處跨入人生的另一階段,四十歲事業有成孩子剛才上小學的熟女,跑去參加心理系研究所甄試想要學自己有興趣但和本業不太相干的學問。哈,這不活脫符合人文適性教育說的,只要想學,就會有動力去學習!

 

當時,就憑著一股熱情,在羅東- 頭城往返接送孩子,和台北—頭城—羅東往返於課業、家庭、工作之間,開始在部落格寫下自己對人文的觀察期許以及對”台灣教育”的期許。當時,除了想記錄下自己的感動之外,也希望為想要替孩子尋求適當教育環境的家長們,介紹人文這樣一個適合孩子的學校。(參考閱讀:第三學期主題--動物王國記(一) )

安安三年級之後,因為忙於論文的實驗和撰寫,我比較少記錄課程,但若有網友詢問人文的情況,我還是會認真回答。

這幾年,有些人文家長是看了我的部落格而來的。

 

在人文前四年的經驗以及當時的人文國中部的教學設計,讓我們對國中部很是期待,每當有朋友問:那孩子之後呢?繼續國中部嗎?

兩年前,我們一家三人對此問題的回答是肯定的說”是啊

在當時,只要有家長朋友,認識不認識,詢問有關”人文適不適合孩子”的問題時,我的回答從過往的紀錄清晰可見。

 

只是,曾幾何時,G6學年教育現場開始變調,不,其實從G5有機體課程(101學年)就開始變調。有機體家族華而不實的課程讓我驚訝,更讓安爸憂心,然而當時我還認為這只是制度改革的過渡期,只要學校秉持著初衷,我願意繼續等待,還勸說安爸先不要著急。但孩子不能等,於是孩子先轉回常態班,比較起來,當時的常態班事實上更能符合所謂適性教育。

我不了解為何有機體課程要將孩子們對學習的動機降低? 當時我還期待著,經過一年的有機體課程後,校方能夠從實際的課程中察覺到所謂有機體課程的問題所在,能夠在下學年度有更好的課程規劃。

 

G6這年起初的說明會洋洋灑灑的文字和課程設計概念,還有老師們耐心說明的模樣,又重新燃起我對人文的期待。只是開始和蓄勢家老師們接觸後,加上之前陸續發現有機體課程的一些題問題後,才發現問題點出自於人文一向引以為傲的---“人”,特別是老師。(參考閱讀: 人文國中小適性教育的NG花絮--前傳 )

 

這兩年課程品質和帶領方式改變得,說真的,不是妳從媒體所看到的”適性教育”了。"適性教育"已成為目前少數老師玩弄教育的美麗口號。事實上更可悲的是,依據我的觀察,設計課程的老師並不是故意要玩弄教育,而是因為老師也許修過教育理論(或者有的老師沒有修過?),但卻不懂兒童心理發展學,光憑個人的過去經驗和個人以為的"教育理論"想像,設計出看似適性,然而卻是隨性的課程和操作方式。老師又將這些自以為符合"適性"的觀念一再在班親會或家長課程裡講述給家長們聽。

 

其實在教育現場,老師代表的是教育端的專業,所以對於從一般學校轉入的部分新家長而言,人文學校”適性”的觀念,彷彿是她們浮沉在教育大海中的一塊救命浮木。緊緊抓著,不論好壞。

 

然而問題沒有解決就不會消失,只會更多。人文這一代的主事者,繼續高興的玩著教育,不論老家長如何反應問題,這一批年輕但沒有足夠學理背景的老師群,確定要讓人文沉淪。老家長們陸續發現問題,陸續離開。從前兩年的有機體課程開始,轉學潮已不是新鮮的事。前年是大轉變的第一年,部分老家長還在觀望,包括我,畢竟"轉學"對孩子而言不是容易的事。然而第二年結束,也就是今年暑假,因著小學部的桌遊課程問題,也許再加上我的NG系列(雖然這不是我的初衷),於是,今年暑假一波轉學潮,是人文歷年來最可怕的一次。

據估計各年級共有超過30多個孩子轉出 (學校原本孩子可能不到300)。光是小學三年級這一班,就轉走快一半的孩子。

當年和安安一起入娃娃國的孩子有30位,這幾年特別是這兩年陸續轉出,這30個孩子目前留在人文的約剩10%。轉出的家庭大部分都不是因為家庭因素,而是因為”學校裡的大人”,包括我們,為甚麼呢?

妳覺得,轉學潮這麼可怕的學校,問題在哪呢?

 

有位家長問我"XX國小"怎麼樣?因位他想將孩子轉到XX小學,想聽聽我的意見。前年第一波轉出的孩子們,有幾位已到某某國小。後來,聽轉出家長說這暑假陸續轉出的孩子,大半是轉到XX國小,光是小三這年級,就轉了12個孩子。

 

這樣的數據,反映出來的是甚麼?

 

親愛的妳,我如何能再向妳推薦人文呢?

 

妳也許問,那雜誌裡專欄作家寫的人文呢? 怎麼差這麼多?

去年這位作家家長帶著孩子來到人文後,透過她的紀錄,的確讓更多已為孩子教育憂心焦慮的家長們對人文抱持著憧憬。若是兩年前,這種現象是我樂見的。

然而,現在看了這位家長的紀錄,我心裡只能嘆氣。可是在兩年前,離開的家長,也曾經在我的部落格裡留言:看到安媽咪的文章,只能搖頭苦笑-----

 

以下是5月份我寫給這位作家家長的信:

妳們從體制內學校而來還不到一年,還在蜜月期,對於這種多元又自由的課程其欣喜熱愛的情感,我當然了解。看到妳對課程的回應,其實有點像當初的我-----

妳說妳來之前也做了很多功課,然而,例如這次我一直訴求的事件原因(老師情緒管理不良及校方溝通系統不良)以及某些合夥人不分是非的一昧支持學校的做法,在妳先前收集的資訊中,妳看得到嗎? 其實這樣的事情已不是第一次了,但之前我沒有經歷過只聽聞過,的確很難接受人文裡面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直到自己經歷過-------

 

然而許多人文已發生或正在發生的問題,在作家家長的文字紀錄或是媒體採訪報導中,當然都不會呈現。我不會說作家家長有錯,我想許多老家長們如我都為她感到心疼,因為她正是抓著人文浮木不放的新家長代表。只是,若是這樣的文章,如何讓許多對人文有憧憬的家長能夠得到足夠的真實訊息呢?

 

也許妳會問:不是有"人文十年"”適性教育在人文”等書籍的出刊,以及行動高中的成果發表嗎?

今年初我因不解為何目前校方將隨便”學習”的態度視為”適性”教育,所以約這位作者老前輩見面請益。他感概的說,現在的人文孩子已經失去學習的動機了。這位老前輩提醒我一件事情,所謂人文十年的成果,是前幾年所累積的甜果,但這兩年課程品質的變化,目前看來是在吃老本,下個十年會如何?或者五年之後會如何? 這位長期處在體制外學校系統的老前輩告訴我,他對人文的未來是擔憂的。(至於為何他還為人文出書,我想也許是有放不下的情節和期待吧!)

 

而行動高中呢?行動高中的重要家長在FB熱誠的寫著,看,只要考前花2—12個月就可以有學校可以讀,僅花不到一年時間,孩子各國語言就朗朗上口,幹嘛要孩子在教室裡浪費青春?

我詢問這位家長兩個基本問題:

  1. 請問行動高中三年的總學費?

  2. 請問這些孩子有幾位是高中轉入?有幾位是國中才轉入?有幾位是從小學部一直在人文後進入高中?

 

這其實是兩個基本但卻是key point的問題,這位家長說東說西至今仍避而不答,為何呢?

 

我們轉出的家長們,沒有一個不希望人文不存在。因為我們了解也體認過,台灣必須要有像人文這樣的實驗性質學校在。正因這類學校能承載台灣許多家長對教育的焦慮和憂心。人文曾經"好過",許多老家長們如我,都曾經經歷過人文穩定真"適性"的時期。

 

但目前的人文-------實在不是我能推薦給妳的學校了。

 

很抱歉,透過NG系列,以及許多舊家長老家長們的苦痛經驗分享,可能澆熄了妳對這個實驗性學校的憧憬。 

可惜,妳來晚了。

ps: 給親愛的舊人文合夥人,如果你/妳願意,為了自己的孩子以及孩子的朋友們,請將妳/你的故事寫出來 (歡迎公開,或以悄悄話我在來整理),讓我們為孩子們盡一點力,就如洪蘭教授所說:只要看到不對的事,你我都不能袖手旁觀,要勇敢站出來指正,人人都盡他公民的責任時,台灣一定可以成為真正美麗之島。 (請閱讀:教養與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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